全球報道:沒爛尾的塵封十三載創新太難,守正也不易
◎李愚
在國產懸疑劇“爛尾成常態,不爛尾成反常”的情形下,落幕不久的迷霧劇場新劇《塵封十三載》能夠保持不爛尾,就顯得殊為難得。不同于有些懸疑劇的高開低走,《塵封十三載》大結局后豆瓣評分穩定在8.1分,僅次于該劇場久負盛名的《隱秘的角落》和《沉默的真相》。
《塵封十三載》雖無《隱秘的角落》的藝術探索和豐富隱喻,也沒有《沉默的真相》磅礴洶涌的情感力度,但也有屬于它的成功方法論:扎實和樸實地推進敘事,讓一個故事立住了、讓人物立住了,或許沒能擁有奪人眼球的亮眼光芒,卻也沒有讓故事淪為一地碎片。
(資料圖)
刑偵推理:不偏離,不渙散
《塵封十三載》改編自婁霄鵬的懸疑小說《黯夜之光》,由婁霄鵬擔任編劇,劉海波擔任導演。劇集講述的是一起從1997年到2010年,跨越了十三年時間的連環殺人案。多名女性離奇身亡,死亡姿勢與油畫內容高度相關。1997年,刑警衛崢嶸(陳建斌飾)主要承擔破案的責任,但他最終心灰意冷離開一線;2000年時,衛崢嶸昔日的徒弟陸行知(陳曉飾)已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刑警。連環殺人案再起時,他聯手衛崢嶸重啟舊案、調查新案,穿透重重迷霧揭曉真相。
作為一部刑偵劇,刑事案件的偵破自然是故事的主體,懸疑和推理構成刑偵劇審美魅力的重要來源。在以往的刑偵劇里,普遍采用大案件套小案件的故事框架,一個大案件貫穿全劇始終,同時每隔2-3集又分別偵破一個刑事案件。這樣的框架可以有效把控故事節奏,豐富故事的懸疑元素;風險是,很容易造成主線偏離、主題渙散、喧賓奪主。
在案件的設置上,《塵封十三載》采取了一種更具挑戰性的策略:全劇始終聚焦連環殺人案,并未偏離主線而聚焦其他刑事案件。這可以有效地聚集觀眾的目光,增強觀眾的追劇黏性。不過,這一敘事的難度在于,必須確保這起連環殺人案的相關信息可以有效填充24集的篇幅,而不是用太多無關緊要的情感戲碼、生活戲碼來“注水”。
《塵封十三載》劇本上有著聰明的“變通”:這起連環殺人案內部,自帶一種隱形的“單元劇”。即,兩位刑警在調查這起連環殺人案的同時,仍然不斷有新案在發生。這些新案并非游離于主線,它們也是這起連環殺人案的一部分。每一次殺人案的發生,帶來劇情上新的沖突點和變化,但它同時附著在主線上。
影視劇中的連環殺人案,并不僅僅是故事的背景,很多時候它也是一種戲劇上的“刺激”,具備很強的話題性和沖擊性。從受眾心理學角度來說,殺人魔的故事以其“反常規”,將觀眾從常態化、秩序化的生活環境中拉出來,給觀眾驚悚、恐懼體驗的同時,也讓觀眾收獲陌生化效應帶來的心理快感。這也是為什么如今的刑偵懸疑劇,案件設置愈發“新奇”的原因。
《塵封十三載》的連環殺人案設定也具備一定的“新意”,它是“文藝型殺人事件”。殺人兇手受到荷蘭著名畫家漢斯·布朗杰的畫作《人間樂園》的刺激后開始殺人,還給每個死者擺上造型,與《人間樂園》里的某個人物造型相似;兇手在案發現場留下的HB鉛筆,是漢斯·布朗杰英文名首字母的縮寫。美、變態、殘酷與死亡的交織,讓劇中的連環殺人案“獨樹一幟”。
時間重量:變化中的不變堅守
“舊案重查”是時下不少懸疑劇采取的敘事策略,包括此前的《他是誰》,以及正在播出中的辛爽導演的新劇《漫長的季節》。《塵封十三載》亦然,劇名的“十三載”已經彰顯了“時間”在這部劇中扮演著非常重要的角色。只是懸疑劇玩轉“時間”,卻不見得時間都能在劇中具有重量。在一些不成功的作品里,時間不僅輕飄飄,雙線敘事也只是給觀眾制造理解上的困擾而已。
《塵封十三載》沒有落入這個陷阱。雖然是1997年、2010年兩個時間點的雙線敘事,《塵封十三載》的推行有條不紊、清晰有序。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不同時間線轉換時的轉場相當驚艷,將蒙太奇的魅力發揮到極致。
雙線敘事自然并不僅僅是為了炫技,更是為敘事和寫人服務的。從1997年到2010年,觀眾可以清晰窺見的是,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一直沒變。
各種刑偵的技術手段,變了。在1997年,國內各種技術條件比較落后,沒有DNA技術,指紋識別得靠資深老刑警用肉眼“鑒定”,要從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查詢有用信息只能靠“人工”,調查嫌疑人或受害者的相關信息也只能一個個去走訪……那時候的推理探案方式很“笨重”,客觀的局限讓探案高手有時也束手無策。
到了2010年,監控的普及、DNA技術的可及、各種電腦工具的進步,讓犯罪嫌疑人愈發無可遁形,警方的破案效率也得以大大提高。這讓很多舊案重查成為可能。過去囿于技術條件,一些惡性案件的嫌疑人逃離在法網之外,但這并不意味著它為人們所忘卻。一旦技術找到新的突破口,追索正義的人們就會緊追不舍。
這是漫長時間里不變的東西。劇中以衛崢嶸、陸行知為代表的警方,對于真相始終求索,對于正義不竭追求,他們用血肉之軀,筑起和平年代的鋼鐵之城。哪怕沒有劇集結尾的拔高式煽情,觀眾也可以經由時間的重量,感受到這份沉甸甸的責任與守護。
日久見人心。漫長的時間可以看清某些堅持,也可以看清人的本心。十三載的時間里,衛崢嶸和陸行知都變了。衛崢嶸沒有往昔的暴躁、沖動,看上去更為佛系,實際上更為穩重、平和。陸行知沒有往日的稚嫩、青澀,多少有著師父衛崢嶸十三年前的“火氣”,但他已經構筑起更為堅強的內心,能夠果決理智地做出判斷。
他們也都有不變的東西,那是無論經歷多少風雨考驗與時間磨礪也不改其色的赤子之心,是他們對弱者的同情、對正義的守護、對真相的堅持,是令人感佩的大寫人格。
反思力度:抵達更好世界的可能
《塵封十三載》最終懸念的揭曉,令人嘆息。1997年時,張司城成為變態殺手,主要是因為情感生活的不順導致內心的畸形變態,這是人性惡的折射,“抽刀向更弱者”也體現出他的懦弱和失敗。而十三年后,張司城的兒子張山山竟然是2010年連環殺人案的兇手,此時的他化名為吳嘉。固然張山山罪不容誅,但觀眾對他也留有一絲同情:作為加害者的他,也是一名受害者。
早在張山山兒時,各種細節就可以看出他對張司城的排斥;在母親意外死亡、自己因受傷無法再殺人后,張司城將他的所有惡毒欲念都發泄在還只是個兒童的張山山身上。傷痕累累的張山山在極致的痛苦中長大成人。父親的變態也讓張山山的人格走向扭曲——他感受不到世界的愛意,干脆讓自己也墮落成惡魔。
就像陸行知說的:“大部分連續性兇手,都有童年被虐待過的經歷,這也是他們犯罪的主要誘因。但很多犯罪家庭的孩子,被幸福家庭收養之后,也就過上了正常的人生。所以我在想,這個社會怎樣才能避免下一個吳嘉的出現。”這提醒的是,要盡最大可能,讓每個孩子都能在陽光下健康快樂成長。現實生活中兒童權益受傷害的新聞屢見不鮮,可如果父母是施害者,那么懲戒常常顯得乏力。這樣的破綻亟待填補。
在制度的反思上,《塵封十三載》另一個深刻的點在于,它同樣發現了警方破案中存在的制度性不足。尤其是在1997年時,警方出于對結果的追求,不時犧牲了程序上的正義,如此甚至導致一些不必要悲劇的發生。比如武小文意外死亡,就與衛崢嶸的“濫用權力”有關。當我們啟動對制度的反思時,刀刃也要勇于向內,才能真正織牢、織密正義之網,才能更好地守護每個人。
《塵封十三載》并非十全十美的作品。譬如整體敘事和懸疑編排比較扎實,卻缺乏創新性、顛覆性的設計,爆點不足;雖然單集時間不長,但劇情還可以更緊湊一些;案件調查中展開的人物眾生相,有比較立體的人物刻畫,有的也流于瑣碎和平淡;對一些宏大的正能量表達,如果可以點到為止、適當收斂,觀感上會更為舒暢。
但不論怎么說,《塵封十三載》仍是一部不錯的懸疑作品。當成功的創新太難,守正也是一種創作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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