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形金剛:超能勇士崛起》:超級爆米花經典IP的崩塌
作者:貴州民族大學傳媒學院副教授 鮑遠福
(資料圖)
作為一部標準的商業類型片,無論是票房還是口碑,好萊塢類型科幻大片《變形金剛:超能勇士崛起》(下文簡稱《變形金剛7》)的表現只能算中規中矩,尤其是每況愈下的口碑讓這個“超級爆米花IP”電影系列逐漸走向日薄西山、泯然眾人的境地。
《變形金剛:超能勇士崛起》海報
盡管《變形金剛7》出現了新的故事線(擎天柱情感線的轉變)、新的人類主角(黑人角色)、新的變形金剛角色(猩猩隊長的守護者團隊)、新的反派(變形金剛宇宙中的“宇宙大帝”),卻未能在審美藝術和故事情節上展現新意,讓這部電影淪為一部電影工業美學的合格制品,并不能挽救這個依靠視聽沖擊和暴力美學撐場面的系列走向“IP崩塌”的命運。其實,不只《變形金剛7》,類似遭遇的還有在中國市場紛紛折戟的《速度與激情10》《蜘蛛俠:縱橫宇宙》《銀河護衛隊3》《蟻人和黃蜂女:量子狂潮》《小美人魚》《阿凡達2:水之道》等一系列好萊塢電影。
這預示著場面宏大、技術夸張、影像奇特、審美固化、敘事混亂、主題粗暴、思想單薄的好萊塢電影工業美學體系,正在走向某種“不歸路”。我們似乎已經看見那些曾經能夠以一己之力挽救電影市場、特地被標上“超級爆米花經典IP”標簽的好萊塢電影工業模式制品的真正沒落。這給當代世界電影藝術的發展轉型拉響警報:如果一再重復某種標準來從事電影生產,最終也會將電影拉入陷阱之中。
通過《變形金剛7》,我們可以窺見此類“超級爆米花經典IP”不斷走向崩塌的內在原因。首先,類型化敘事模式導致故事情節重復,視覺轟炸的一再循環,最終引發了電影消費者的審美疲勞。《變形金剛》系列真人電影最早于2007年被搬上大銀幕,彼時的好萊塢電影工業美學的標準化生產體系,正獨霸全球電影市場。作為成熟的文化工業制品,《變形金剛》系列影片講述了符合西方主流文化和價值觀的合格故事——小人物的自我救贖與成長,乃至于拯救世界;反過來,無論反派多么強大,最終都會在“正義聯盟”團結與愛的加持下被打敗。個人英雄主義、怪誕的世界觀、冒險精神、家庭倫理、廉價的正義觀、史詩般的宏大場面以及所謂的政治正確,幾乎成為這種類型大片取得成功的必備要素。《變形金剛7》雖然宣稱“另起爐灶”,但在敘事過程中仍然延續了該系列的類型化敘事套路與傳統,與其他好萊塢系列電影(如《星際迷航》系列、《星球大戰》系列、《黑客帝國》系列、《阿凡達》系列等)相比并沒有任何新意,甚至把《變形金剛1》的故事重新講述了一遍。類型敘事的低劣重復、意識形態話語上的小心思、創造力和想象力的衰竭,以及故事情節上的乏善可陳,拼貼出這種“好萊塢式的美學怪胎”,必然不能引發觀眾的好奇心與“同理心”,并帶來審美疲勞,甚至欣賞欲望的枯竭。這就是《變形金剛7》及相似類型好萊塢大片走向崩塌的致命誘因。
其次,由美國好萊塢電影工業美學體系所主宰的當代電影工業生產制作體系,在進入新世紀第二個十年后,其中心和重心發生了轉移與轉型,主要表征為后人類主義與后工業電影美學體系的建立以及電影類型與敘事體系的多元化發展。
電影工業美學制作體系有一整套的標準和流程,巨量資本的投入、明星制作班底的參與、數字技術手段的介入、宏大場景的生成以及聲勢浩大的宣發體系共同奠定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好萊塢工業電影大片的藝術基調,也構建了這種以技術復制為主導的大眾傳播時代流行樣式的美學框架。《星際迷航》《星球大戰》《異形》《黑客帝國》《變形金剛》《阿凡達》等工業大片都是這種電影工業美學體系的典范作品。
新世紀以來,大眾傳媒急遽更新迭代,新媒介革命浪潮席卷世界各地,超文本、超鏈接、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虛擬現實、萬物互聯與綜合能力更強的Web3.0技術不斷地沖擊當代電影的生產與制作,電影工業美學體系逐漸進入到“后工業時代”,奠定了21世紀電影生產制作的新美學體系。類型化的敘事模式被不斷改造,單一性的主題表達被不斷超越,一家獨大的制作標準被不斷沖擊,動畫電影和數字電影數量的持續增加,契合新世紀電影觀眾精神需求的新標準體系正在生成,融合多元文化訴求的電影敘事模式逐漸嶄露頭角,讓世界電影呈現出多點開花、精彩紛呈的局面。其中,中國商業電影在經歷十余年模仿陣痛后的高質量發展、韓國和歐洲電影借助新技術的強勢崛起,都表明世界電影工業生產體系的格局已經發生了巨變。以中國為例,《戰狼2》《紅海行動》《哪吒之魔童降世》《八佰》《我和我的祖國》《刺殺小說家》《獨行月球》《長津湖》系列、《流浪地球》系列等類型多樣、主題各異、敘事多變、質量上乘的中國電影,與好萊塢電影相比并不遜色。面對東亞和歐洲電影迅速崛起的沖擊,曾經一家獨大的好萊塢不僅沒有轉變思路進行創新,而是仍然延續“吃老本”的僵化模式,一再透支曾帶來巨額利潤的“爆米花經典IP”的價值。例如《復仇者聯盟》《X戰警》系列的混亂拼貼、《蜘蛛俠》《蟻人》系列的敘事混雜、《壯志凌云》《黑客帝國》系列的自我重復、《速度與激情》《變形金剛》系列的邏輯混亂以及《瞬息全宇宙》《小美人魚》的恣意胡鬧等,最終將自己的藝術水準拉低到水平線之下。
其實,以《變形金剛7》為例的好萊塢類型電影IP的再生產問題,是一個非常值得深入研究的話題。作為曾經的文化產業和工業美學標準體系的追趕者,在推動本國電影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要從好萊塢式“經典IP”的發展轉型中尋求經驗。從這個角度來看,《流浪地球》系列這類國產電影,已經凸顯出與好萊塢科幻大片不同的氣質,尤其是它集中地融合多種類型模式,探索人性的難題(數字生命與人類文明的沖突)與文明存亡的危機、蘊含批判性價值導向與人文內涵,極大提升了電影的思想水準,提振了民族電影產業的信心。當然,在劇烈變革的全球化語境中探索民族電影產業的振興、繁榮與超越,對中國電影工業來說,仍是一個充滿挑戰的課題。
綜上所述,在艱難的模仿、實踐與探索過程中,《流浪地球》系列這種打破文化隔閡、超越類型化影響的“中國式科幻電影”幾乎以一己之力突破了好萊塢式工業美學的類型敘事瓶頸與世界觀構架上的缺陷,改變了好萊塢大片“續作難以超越前作”的痼疾,難能可貴的是它也為當代電影發展樹立了一種“后工業電影美學”特征的新標準模式。兩相比照,我們就能發現,如果不從根本上改變好萊塢式電影工業美學的創作思路,延續在《變形金剛》《速度與激情》《黑客帝國》《星球大戰》等系列電影“近親繁殖”、敘事混亂與想象力匱乏的問題,就會侵蝕當代電影的創作實踐,影響當代電影的高質量發展。《變形金剛7》以及同類型“超級爆米花經典IP”的集中崩塌,為當代電影工業美學的發展提供了警示意義。(鮑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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