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新動態:醒眸細品老來紅——王利民的書詩文
春日登元遺山讀書山 王利民/書/詩
顏體書法是中國書法中重要的審美樣式。古拙厚重、蒼茫大氣是顏體書法最主要的藝術特征。書法家王利民的書法以顏楷見長,他的顏楷以《麻姑仙壇記》和《顏家廟碑》為底本,參之以何紹基對顏體的理解,寓奇崛險峻于中和平淡之中。
他自述其書法傳承:“作書非為苦,自在魯公、北海、東坡、猿叟數家躑躅門前筆意旋。”王利民用筆速度不是很快,但強調轉折、頓挫、虛實、剛柔變化。他的楷書筆畫雄健有力,墨色濃黑,反差強烈,既濃縮了顏體的精華,更具有他自己對古代經典的理解。而王利民的行草則更多吸收了翁同龢手札的特點。與他的正楷作品不同,行草書有著一種輕松隨意,率性自然,大氣充盈的特點。可以說,他的審美品位和精神世界是與顏真卿、何紹基、翁同龢等相承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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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利民也是一位詩人。詩歌與書法,一個言“志”,一個“心”畫,在表達思想、意志、情感上有著高度的一致性。詩以節奏支撐結構,在節奏中變化。有了節奏,詩才有生命。書法也是有節奏的,“一波三折”中的“三折”就含有變化著的節奏。書法的一筆中可以有數不清的“折”。可以說,書法與詩歌是王利民藝術創作的兩翼,互為補充。
在《董村懷古》中王利民寫道:
系舟山下翠巖東,騷客千年吊董公。
谷口閑云溶史跡,林梢晚照沐新風。
高山有義存嶙骨,流水無能寄累鴻。
峭石白頭黃土罩,醒眸細品老來紅。
王利民被董狐秉筆直書的品格所感動,所謂“高山有義存嶙骨”。今有騷客憑吊,盡管流水無法遙遞敬意,但是黃土高原上,“老來紅”依然在訴說著董狐的正直品格。這首詩里體現出來的剛直不阿的浩然正氣,與王利民學顏真卿書法的驅動力是高度契合的。在他的《再謁坡公祠》中,王利民對先賢的敬意表露無遺:
南天接海海波明,白鳥浮空矯翼輕。
幾度軟沙溫兩腳,千年冷石嘆孤聲。
紅塵隔岸渾如寄,青眼觀人獨有情。
坡老邀余閣中憩,椰風習習敘前盟。
在“冷石”“孤聲”中,東坡則回以“有情”“青眼”。作者服膺蘇東坡樂觀的生活態度。作者想象與蘇東坡在閣中相敘,兩個人的心靈跨越千年而連接在一起。誠如朱光潛《詩論》所說:“一切藝術到精妙之處,都必須有詩的境界,我們甚至于說一個人、一件事、一種物態,或一片自然風景都含有詩意。”如果說王利民的書法是“存道”的話,那么他的詩歌就是“寓情”,他的詩不僅具有濃郁的古典詩歌特點,還讓我們感受到情感的勃發和激越。
王利民的文章則是他“求真”的人生記錄,真情、真意、真趣、真美是他所追求的人生境界。在《書畫童趣》中他記錄了這樣一個片段:“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的,屋檐下,我用幾粒石子壓紙,工整地寫幾行唐詩,再用小酒盅盛幾滴清水,調配好姥姥畫面塑的顏料,依唐詩意境,畫幾幅山水小景。姥姥粘貼好,會站在當院仔細地欣賞一番,我自然是躊躇滿志,抿嘴作樂。有一年,母親拿父親的舊黑布衫為我裁剪了一件齊膝長衫,說:手上有墨只管用衣衫擦,省得每天像紋眉耗子一樣。”在平實的敘說中,我們感受到作者童年時筆歌墨舞的歡暢,在潑墨鋪毫的快慰里,仿佛以后拈毫斟句的妙趣也在這里埋下了種子。在《云中河喂鴨記》中有這樣的描繪:“順著小明手指的方向望去,河中有一段微微隆起的沙洲,洲上有數株落葉喬木,樹下雜草披離,亂石點綴,儼然現實版的倪云林筆下《汀樹遙岑圖》。正當我欣賞這洲上的野逸之趣時,忽然從沙洲背后傳來一陣‘呱——呱——呱’的鴨叫聲。少頃,一只白色的頭鴨領著群鴨從沙洲西頭繞了過來。冰面上,鴨子們昂首挺胸,步履輕盈,以企鵝步伐排隊行進,一個個宛然出場表演的卓別林,煞是滑稽可愛。走在前面的鴨子還不時扇動著羽翼,回頭喊叫著落伍的同伴。”這種擬人化的描寫讓人感到親切。輕松的刻畫,隨意的點染,我們看到的是作者深厚的功力,這使我想起周濟評論蘇東坡的一段話:“東坡每事俱不十分用力,古文、書、畫皆爾。”有時太刻意了反而出不來好作品。只有在這種似乎是漫不經意的隨手點染中才能顯出作者的真性情,也就是傳統文化中所追求的“滋味”“趣味”“意味”“韻味”“情味”等。王利民作書,寫詩、為文的平實處,來源于他安貧樂道的理念。在他的《吾家書齋》中,我們可以讀到這樣的場景:“小屋內,一支床,四件家當,加上一些開伙用品,既是臥室兼書屋,又是廚房兼餐廳,客人來了自然又當客廳用,可以說已經屋盡其用了。我們那一代經濟拮據,條件有限,年輕人結婚,像我們這樣的情況很普遍。日常我和妻有了一種默契,在家時大多輪流坐在書桌前或看書寫字畫畫,或備課批改作業,也甚溫馨、自在,做不成書齋夢的遺憾,自然也就釋懷了。有時凝視著書櫥內一層層整齊碼著的書本,恍惚間似乎成了拾級而上的階梯。我想,這蝸居自非書齋,其用又勝似書齋,個中韻味讓我終生難忘。”也許,只有對人生的真諦有著深切感受的人,才會寫得出具有這樣人生況味的文字來。
(作者:胡傳海,系《書法》雜志原主編,編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