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土豆呂嚴:我們的笑點到現在都不一致|每日熱聞
土豆和呂嚴互相搞不懂對方的“世界”。
在《一年一度喜劇大賽1》的花絮中,兩人住一個房間,土豆按著呂嚴看自己最喜歡的電影之一《路邊野餐》,呂嚴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他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看的?“一個梗都沒有。”
“你真的覺得好看嗎?到底哪里好看?”但呂嚴知道這不是土豆的問題,“我對文藝的接受程度是我覺得《霸王別姬》是好作品,大家覺得好的我都覺得挺好的。”
(資料圖片)
呂嚴給土豆看自己喜歡的動漫,土豆一臉蒙圈,同樣不感興趣。
“我和土豆思考的東西完全不同,我們也沒有共同愛好。”呂嚴說,他們在節目結束后幾乎連微信都不發。土豆也不覺得他們聯系少是很奇怪的,認為這是組合的常態。他很直接地說,“平時也不會交流喜劇。我們的笑點到現在都不一致。”
即使是共同的愛好——吃,他們也無法同步交流。
土豆偶爾給呂嚴發微信:今天板燒雞腿堡買一贈一。呂嚴隔一陣子回復:這家的雞排超好吃的。再過幾天,兩個人去對方說的店里分別和美食赴約。“土豆找尋吃的能力是比我強,北京吃好幾個好吃的店都是他推薦的。”在尋找美食的能力上,呂嚴認輸。
《社恐指揮部》劇照,呂嚴(左)、土豆
兩個不同頻的人成為搭檔,土豆把他們組合的過程概括為“概率性搭配”,“我和呂嚴有33%的機會搭在一起。”
這個概率是根據當初兩人是如何遇到并搭在一起的過程計算的,“去年面試的時候,一共五六個人一起攢稿子,我們演過之后發現面試成功可能性最大”,土豆說,“哪有那么多故事,有些組合說第一眼就看中,扯犢子呢,怎么可能。”
不僅是精神世界的差異,兩人性格也差別很大。采訪是分開進行的,土豆并不健談,會出現沉默的瞬間,而呂嚴一上來就貧:“隨便聊,在我這就沒有緊張這倆字兒。”
《代號大本鐘》劇照
奇妙的是,這個“概率性搭配”從第一季到第二季,總能交出令人印象深刻的作品。
第一次出場的《大巴車上的奇怪鄰座》上來就是不講道理的漫才題材,沒有邏輯沒有故事,但就是能讓人一頓爆笑。《父親的葬禮》是許多觀眾在第一季節目里最喜歡的作品,荒誕中透著哲理,好笑里包著親情,幾乎是堪稱完美的一個舞臺。今年的第一個作品《代號大本鐘》,跳出了荒誕漫才式的舒適圈,兼顧故事性和邏輯,不僅僅是很好笑。接著表演的《進化論》,創意性、荒誕感和諷刺性更上一層樓。
《一年一度喜劇大賽》有不少出色的組合,而土豆呂嚴的才華和兩人的高配合度,在如云高手中,名列前茅。
輕松的生活,都不想要
沒有故事的故事,開始于2018年下半年。土豆當時還是普通白領,下班時間早,每天生活很安逸,有一天他看到了“著名脫口秀演員周奇墨的專場”,突然對脫口秀有了興趣,并且“開始在網上預覽脫口秀這門新喜劇藝術,而且為此而沉迷。”觀察了幾個月,他嘗試在成都本地的俱樂部上臺講開放麥,磕磕絆絆演下來了。
與此同時,遠在山東的呂嚴已經在當地電視臺做了兩年主持人,他每天只要上兩三個小時的班。外人看來這份工作性價比很高,但他越來越窒息了,一切都“枯燥乏味”。有一天他看到電視上一個50多歲的大叔在主持節目,“油膩”,他受不了了。
《天臺告白》劇照,呂嚴
“這個工作對我精神損耗太大了,前面的路看得太清楚了,你站在一條路上,這條路是筆直的,你能清晰看到你這一生,太可怕了。”呂嚴對父母說,“我的人生不可以這樣。”說完就要走。去哪兒呢?本來想選北上廣深去闖蕩,但考慮了一下生活成本,最后目的地定在成都,“輕松一點”。到了成都,呂嚴找到一家當地非常有名,主要做即興的喜劇公司工作,剛開始做市場崗位,沒多久他在內部上臺演即興受到一些認可,逐漸走到幕前。
呂嚴記得,有一天演出結束,現場來了幾個當地的脫口秀演員。“我們做即興的,經常有素人或者相關人士過來一塊玩,本來就是比較面向大眾的”,打個招呼,大家就算認識了。
那幾個脫口秀演員里就有土豆。
《天臺告白》劇照,土豆
當喜劇大賽招募的消息傳來,土豆決定試試,“雖然不知道什么是sketch,但我特別喜歡《樂隊的夏天》,我想米未這個公司出品必是精品,為什么不去試一試呢?”
都在成都,一起搭檔最方便,一堆喜劇人開始攢稿子,試表演。其中,土豆和呂嚴搭檔最合適,最好笑。面試成功,土豆終于辭職了。
漫才,sketch,都試試
土豆呂嚴的初期嘗試更靠近漫才的表演。土豆一直講單人脫口秀,對于雙人表演他沒有經驗,而呂嚴則很熟悉漫才。
《銀魂》劇照
在大學時期,呂嚴就喜歡看動漫,“又奇怪又好笑。”接著深挖看看,發現了《銀魂》,一發不可收拾。可能是從小就看動漫,呂嚴能理解漫才好笑的節奏。做了喜劇之后,他看過不少同行的漫才表演,也到網上找些漫才表演看,這拓寬了他對喜劇的理解,“感謝那些堅持漫才這條路的組合以及無償翻譯作品給大家看的字幕組。”
搭檔之初,兩人模仿一個漫才組合“三明治人”,土豆也認為他和呂嚴搭在一起說話的節奏的確很“漫才”。在節目組的工作坊里,有個編劇提了一個點,說昨天做了個夢,夢到倆雙胞胎長得一點都不像,特別無厘頭。土豆聽進去了,以此為原點開始想梗,你一句我一句,兩人一起創作出了《大巴車上的奇怪鄰座》。
《大巴車上的奇怪鄰座》劇照,土豆(左)、呂嚴
“從這個作品開始,我發現風格變了,變成自己的風格了,不再是模仿其他組合。”土豆開始心里有底了,因為他發現節目里沒人搞這個表演風格,“本來心里應該打鼓,但發現其他人沒整過的時候,心里反而就有底了。”土豆認為,沒人見過的東西,如果他倆整出來了,就是自己的獨有的東西。
但其實土豆對漫才并沒有特別的喜歡,“我一開始在看的時候,很快就get到了漫才的笑點,但很快我又發現我沒有那么喜歡這個喜劇形式,有點過于吵鬧了。sketch能有更多的結構和表達,我覺得可能更適合我個人的性格。”
呂嚴可以理解土豆不想再繼續“漫才”,實際上他本身對漫才也沒有執念,漫才只是他喜歡的喜劇形式之一而已,“我們的本子沒有硬要往漫才靠,我想做的是喜劇,不是為漫才推廣做一份貢獻。”
《大巴車上的奇怪鄰座》劇照
從《大巴車的奇怪鄰座》之后,土豆呂嚴的本子就逐漸不在漫才的范疇里考慮問題,但兩人的所有作品,還是有漫才感,主要是呂嚴的“吐槽役”是比較標準的漫才表演,呂嚴解釋,這不是刻意為之,只是因為漫才對他的表演風格有太大影響。
“漫才里直人這個角色屬于吐槽役,在舞臺上吐槽有多種表達方式,蔣詩萌是一種,蔣易是一種,張弛也演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表達方式。我因為看了太多漫才,在這部分我就用這種方式來進行反饋。漫才影響了我的對人物的塑造。喜劇大賽舞臺上直人怪人的區別還是很明顯,我只是多數時候是直人的角色。”
但回到參加節目之初,對當時的兩人而言,漫才是唯一可以突出重圍的路。
《大巴車上的奇怪鄰座》是呂嚴喜歡的作品,他喜歡“簡單粗暴,迎面而來的爆笑”,到了第二場,兩人開始出現爭執和分歧,土豆顯然不想繼續創作“類漫才”作品,希望進入sketch的領域,但呂嚴則依然覺得,漫才是他們獲得成功的有效方法。爭執到最后,兩人決定用作品賭輸贏,一人一次決定權,看誰說的對。顯然,《父親的葬禮》證明,土豆贏了。
《父親的葬禮》劇照
土豆至今都不知道,那個寫出《父親的葬禮》的下午是怎么過來的,當時他壓力很大,突然一個靈感撞進他腦子里了,必須馬上寫出來,“故事的內核是真實的,是講我父親的故事,它的形式是真實發生過的,我參加我哥婚禮的時候一個人也不認識,他的荒謬感就是那幾個人物形象。”
整個作品的大綱和人物幾乎十幾分鐘就全部想完了,之后基本沒有再變過。土豆覺得,這是“繆斯女神給臉了”,“有一天她覺得這小孩不錯,給你點靈感。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復制這么迅捷的成功了。這種情況太少見了。”
《父親的葬禮》大獲成功,接下來他們表演了以呂嚴喜好為主導的《我的學長》作為探索方向,那是純荒誕的東西。結果證明不行,呂嚴從第一季淘汰。
《我的學長》劇照
出名了,但又不夠有名
喜劇大賽的后勁很大。呂嚴淘汰后上網看彈幕和評價,有人說,他只會在臺上大喊大叫,“家里的狗上舞臺會更優秀。”這些話刺激到了呂嚴,他并不是覺得憤怒,而是他認為這句話很有道理,“網友看得明白,表演水平上的差別是存在的。我認。我也養過狗,我理解狗確實愛亂叫。”
于是呂嚴花了大量功夫在學習表演上,幾乎每天都對著鏡子練習表演,他還專門找了老師教他表演理論。而土豆在第一季結束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高壓PTSD,比賽的過程壓力太大了。
土豆呂嚴聯系不多,除了吃以外,兩人在“被認出”這件事上的反應倒是有默契,都覺得是種“精神內耗”。最開始被路人認出來,還是很驚喜很開心的,想著沒白參加。“去買奶茶不給我多塞點珍珠嗎?”土豆逗趣。
但次數多了,就患得患失起來。兩個人都覺得,搞得像偷了東西一樣,一跟人對視就害怕。“因為別人會盯著你看你的眼睛,你能感受到他在思考,我這時候怎么辦呢?是主動上前打招呼還是不管他?我只能一直準備著他要跟我打招呼了,我好回應他。最后他要是打了招呼我還比較好回應,要是沒打招呼,這一關就過了。”
要是沒認出來,又會有些失落。“看了三分鐘都沒猜出來,我想這要是孫天宇早猜出來了。”土豆認真嘆氣,“從別人看我開始,我就要開始表演的過程了,內耗還是有點大。”
《進化論》劇照
但喜劇大賽的影響卻沒有他們想的那么大。節目結束后,兩人偶爾接一些活,后來活兒越來越少,“榮譽走得很快。”沒活兒了,土豆偶爾去講線下繼續說脫口秀,更多的時間就是“躺著打游戲”。呂嚴深知,疫情加上影視寒冬,連好演員都排不上隊,哪有機會給他們呢?
“我不知道自己的路是什么。”在第一季結束后,呂嚴有很長時間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好的演員去演戲了,有一些音樂劇演員接了很多東西,話劇的也又接了很多戲。那我們呢?這件事讓我非常費解。”
土豆其實沒有問過呂嚴這個問題,但他也說出了一樣的困惑。“蔣龍張弛老師他們是演員,他們參加這個節目磨煉完自己之后,受到更多人關注,可以接更多的戲,可以演電視劇,可以演電影,但我不是演員,我沒有辦法在表演上獲得滿足感,那我怎么才能獲得滿足感呢?”
第二季,我們來了
在今年5月的一個下午,土豆到呂嚴家里聊天,聊起了第二季喜劇大賽,土豆記得當天是他先說的,但呂嚴一拍即合。
此前,呂嚴在長時間思考后,得出一個做好當下的結論,“讓自己先達到一個好演員的標準。之后的路徑確實還不太明顯。”他深知自己作為新喜劇人,可能就是得這么一邊困惑一邊前行,“沒有那么多機會給到新人。”而且上次淘汰的遺憾太大,“我肚子里還有好多東西,表演上也還有好多可以展示的,節目結束以后,我們接其他的活也滿足不了這種欲望。當這個舞臺又來了,我肯定要參與到當中。”
《進化論》劇照
土豆的思路更簡單,“我獲得滿足感的方式就是創作喜劇。以目前國內的新喜劇的發展來看,上這個節目寫更多這樣的東西,演更多這樣的東西,是最好的滿足方式,所以就只能再來一遍,它會讓我快樂。”不僅是創作的快樂,喜劇大賽也給他帶來很多朋友,他和呂嚴一起到北京時誰也不認識,第一季之后他的通訊錄豐富太多了,“這事兒太誘人了。”
雖然他知道,為了這些快樂,要付出被創作折磨的代價,但他心甘情愿被折磨幾個月,“我以前的人生走得太輕巧了,沒怎么受苦,這不太好。有機會還是得折磨自己,趁自己的體力還好。”
巧了,呂嚴也發現自己有些享受這種痛苦,他回去演了幾場即興,很開心,但他演完有點空落落的。“感覺痛苦才是應該是常態,而開心快樂是一種不應該輕易獲得的東西。進入這個節目以后,相當于每個月只能獲得一次快樂,就跟發薪水一樣,努力工作了一個月,演好了連薪水帶獎金給你一大堆。如果工作不好,有的時候還會被‘開除’。”
在那天下午,土豆對呂嚴提出了寫個有關臥底和潛伏的點子。在去年年末,他看了個《潛伏》的短視頻解說,“幾分鐘就把全劇看完那種”,看完以后他覺得編劇也太厲害了,找了原劇完整看了一遍。
《潛伏》劇照
“有個評論,說站長吳敬中一定知道孫紅雷演的余則成是臥底,但不拆穿他,因為打到后邊所有高層都已經死了,但是情報還在泄露,他必是峨眉峰,如果孫紅雷不是,那站長就是,我就覺得這個心理過程也許可以作為一個喜劇,因為這個心理過程是荒謬的。站長怎么可能懷疑自己是臥底呢?”
這是《代號大本鐘》的原點,也是第二季旅程的起點。
《代號大本鐘》劇照
敲響大本鐘
《代號大本鐘》是他們至今為止創作時間最久的作品,土豆是編劇,確定了這個點子之后,他半天就搭出了框架,但完善它大約花了一個多月。事實上,《代號大本鐘》和土豆呂嚴第一季的作品有不小的區別,這個作品脫離了生活化,也脫離了他們作品之前“好笑,簡單,人物扁平,不依靠人物狀態來推動劇情”的舒適區,而是個較為完整的故事,有劇情線和人物線。
呂嚴在看過《代號大本鐘》的框架后,意識到這個作品“人物太復雜了,很飽滿”,“原來大多數本子我的角色就是接觸到了一個無法接受的事物,然后吐槽怎么會這樣,繼續崩潰,但《代號大本鐘》變成了剛開我慷慨赴死英勇就義,然后到奇怪站長在想什么,又要順著他說,而且我在臥底,順著順著我就覺得這人是不是傻了,我就去執行我的下一個任務了,過一會兒又覺得不對。這個人物的行動和內心都是復雜的。土豆那個角色內心就更加復雜。”
《代號大本鐘》劇照
這個作品是土豆個人的“私心”,他想突破一次,“不是表演上突破,是創作上。我想寫點強人物關系,有劇情的東西。”《代號大本鐘》在不斷完善的過程中在線下演過一次,演完之后就擱置了,直到第二季的導演組通知他們,必須決定第一場作品時才又拿出來。
當時他們面臨選擇,本來為第一輪準備的稿子不是這個,是另一個短一點的,但土豆個人不滿意,他重新考慮,假設兩人一路順利走完第二季全程,最多有5輪時間,出5個作品,而他很清楚,只有第一輪,他們有時間完善和調整比較復雜的作品,那第一輪就是拿出《代號大本鐘》的最佳時機了,“就算碰壁了,也可以及時改過來。”其次,《代號大本鐘》的設定和人物關系比較少見,晉級的可能性也更高。
確定以后,他們開始排練,兩三遍之后,土豆意識到兩個角色像陳佩斯和朱時茂的代表作《主角和配角》,創作的時候他并沒有想到這個可能。土豆是東北人,他覺得這種影響,大約是潛移默化發生的,就像他作為東北人,無意識地把“四六句兒”用進臺詞里。
“一代中國喜劇人在寫喜劇作品的時候,或多或少受到過本山老師、陳佩斯老師的影響。”
《主角和配角》劇照
《代號大本鐘》立意有深度,但并不故弄玄虛感,整個作品在深度和接地氣之間平衡得很微妙。網上有各種觀點對《代號大本鐘》的意義進行解讀,但土豆幾乎拒絕承認這個作品的“意義”。
“這個本子最大的意義就是它沒有意義。除了表達對《潛伏》的喜愛以外,無論從創作還是表演,都沒想加入任何表達和觀點。我們老覺得沒有表達不行,我覺得這是不對的。《主角與配角》也不算是有表達有觀點的,它可能個別臺詞折射了一些事情,折射了一些現狀,但作品本身都是沒有表達。”
果真如此嗎?
站在表演者的角度,呂嚴認為,可能是土豆不想表達,“或許他認為解釋意義,不是一個創作者該做的事情。承認自己的表達有意義也許對他來說是有壓力的。具體深化的東西交給觀眾就好了,把解讀空間留給觀眾。”具體到《代號大本鐘》,呂嚴覺得也沒有那么復雜,“我認為謎底就在謎面上。”
“沒有意義”也代表土豆對喜劇的看法之一。“大家都希望在作品中看到一個觀點,可能是因為這么想的人多,我有一種反叛的欲望,我就覺得應該反過來,我現在無法確認是不是我自己的想法,還是出于叛逆,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作品只要夠好笑,沒表達沒結構沒敘事,甚至沒有觀點都是可以的。我一直都保持這個看法,而且非常強烈。去年其實比今年更強烈。”
《減肥幫往事》劇照
你是編劇,我是演員
土豆呂嚴都認可今年兩人的分歧要比去年少了。主要是因為呂嚴今年在創作上“認慫”了,他只想演好土豆的劇本。呂嚴不吝于表達他對土豆的認可,“在我心里,說土豆是所有編劇里最厲害的也不為過。”
從《代號大本鐘》開始,呂嚴就看出來了,自己這一年在表演上下功夫,而土豆則是在編劇上死磕,能力提升了太多,“去年這一年,我們都在進化,這一點我們非常有默契,都對于自身想要變好有著強烈的需求和渴望。”
通過去年的淘汰,呂嚴認清了自己的長短處。
《我的學長》劇照
“我個人比較擅長創作3到6分鐘左右的作品,是開心快樂的,但是一個意義層面上沒有表達的東西,全程遵循按照預期違背的這一個原則,然后進行引導和壓力釋放。當作品上升到6分鐘以上,甚至10多分鐘的時候,這個作品僅靠單純的逗笑已經不夠了,《我的學長》就是表達不清晰,過于簡單。喜劇作品到了一定的時長以后,你不能沒有表達。我不太擅長思考太多東西,我喜歡簡單純粹。”對于喜劇大賽這樣的節目來說,呂嚴覺得自己的東西“過于簡單粗暴了”。因此既然土豆的編劇能力變得更厲害了,呂嚴不如只是做個演員。
“我們不是為了合作而參加節目,我們是為了參加節目而合作,這是兩回事。我們覺得彼此是更適配的人,更能呈現自己東西的人。”
而土豆,也是那個最了解他,最能讓他發揮能力的編劇。
“人分兩種,一種是會感悟生活,把自己的感悟表述給別人或者不表述,另一種是活在生活當中去體驗,不把感受進行總結。我屬于后者。但是很多優秀的單口演員,他們做的事就是總結生活,從生活中找到蛛絲馬跡,去總結或者是感受,我只想把這種感受停留在感受的階段,我不需要別人在看過我的作品以后還要進行思考。這正是土豆厲害的地方。”
但土豆是編劇,呂嚴是演員,并不意味著作品里的梗都是土豆寫的,呂嚴認真解釋了,喜劇作品中表演者和編劇的關系。
“喜劇的編劇不是說寫好一個本子讓演員上去拿著演,這不是喜劇的創作過程,喜劇的編劇更多的是奠定基礎,至于怎么發芽,要找好的喜劇演員,讓他們在舞臺上自己發芽。演員二創對于喜劇是非常重要的。除了臺詞,節奏說錯一點都不行,這些都是需要喜劇演員自己去處理的。
所以說喜劇演員難,就是因為不可能上臺只是把編劇的本子給演了,中間的梗都得自己來,每一句吐槽都是自己想。提出想法的人邁出第一步,你的角色該說什么,需要演員自己處理。沒有人是在舞臺上等飯吃的。
但是不能反復強調這些,喜劇編劇很重要,比如說我們的本子,它的可貴之處在于內核那層很厲害,不只是梗,這個故事本身背后表達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父親的葬禮》劇照
比如《父親的葬禮》,土豆用了一下午寫了故事框架和走向,但其中一波又一波的大量內容是一起討論,“需要你一句我一句去對。我得讓這個人物好笑,里邊的梗要自己提。”
在這樣的前提下,呂嚴和土豆今年的適配,就在于呂嚴不想成為那個寫框架的人了。
“喜劇內容創作不單單是指梗,喜劇首先是個劇,我不想成為一個‘劇’創作者,主要做‘喜’創作者。土豆就是劇作者,定故事內容和發展方向、內核,‘喜’是讓它變得好笑的東西。土豆對創作的思考比我多太多,他付出的這個東西也比我太多。”有時他們在討論作品,卡住了,土豆說要出去溜達一圈,回來時就帶著新的想法,“在溜達過程中,他想通了很多事,對于喜劇創作來說,他溜達中產生的想法才是最難的部分。”
現在創作框架這個階段,呂嚴幾乎不參加,等故事大綱定了,呂嚴再加入,開始寫自己的人物小傳。
或許正是這樣的合作,才讓“胖達人”的作品兼顧有梗和深刻,用一個個迎面而來的爆笑梗,講了個深刻的內核。
進化,好難啊
但對自己的創作方法,土豆覺得暫時沒有任何可總結的空間,畢竟除了《代號大本鐘》外,其他作品都是在壓力之下共創的結果。
“在節目期間,基本上都是自己提一個想法,然后跟導演組一起開會,大家一起討論,一起確定思路。”土豆也很難表述自己的思路,比如《進化論》,不知道為什么有一天想到了春天萬物復蘇,想到了動物園,又想到了猩猩。在這個“原點”出來后,又卡了四五天,他直覺感受到了這是個好點子,但實際上從劇作角度說,這是個很難發展的點子。
“沒人相信這個結構,故事沒有主要矛盾沖突。沒有主要矛盾,它就很難構成一個喜劇。”呂嚴也一度認為,這個本子做不了。“進化快又怎樣?進化了以后能干嘛?想來想去,很多東西推不動。”
在這個作品展演前30分鐘,他們倆已經準備放棄這個本子了,實在創作不下去。但導演組下了最后通牒,展演的機會很寶貴,必須上臺。兩人在只有一個點子的情況下上臺,沒想到,一些之前沒想通的點,就順利地跨過去了,展演成績也很好。
“其實之前卡住的地方沒解決,這倆猩猩并沒有推進劇情,老說逃出去,根本一次都沒有逃出去,不停被進化這件事給打斷。”土豆說。
《進化論》劇照
呂嚴為他的人物花了很大心思,是有史以來他寫過最難的人物小傳,“我要自己定好這個人物大概的知識水平,要不然沒法吐槽,沒有辦法去做反應。但《進化論》里我明顯沒有傻到那個程度,只能是一再降智。”
第二季走到現在,土豆真被“折磨”得夠嗆,他已經“痛苦得不行了”,“我不后悔,人就是這樣,你咬著牙往前走,回頭望去,你會發現已經走了那么遠的路,遠到自己想象不到。”
呂嚴感受得到土豆的痛苦,“去年我淘汰以后看他們每天痛苦,我說有這么費勁嗎?現在看,是有這么費勁。這種痛苦很難言喻。那天我去朋友家吃飯,一想我曾經也擁有過這樣的生活,就感覺更難過了。”但呂嚴知道這些都是暫時的,他愿意邊痛苦邊享受舞臺上的甜。
土豆也不想把自己逼太緊,“所有的喜劇形式我都想嘗試一下,還早得很,在喜劇的路上我還是個小學生,真的不知道以后的路是什么。什么形式能給大家帶來好作品,我就先嘗試哪一種,先把自己的路往后放一放,把喜劇往前放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