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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套路,套路,多是套路

    ◎李勤余

    “2023年電影暑期檔,120多部電影上映,票房“漲”勢喜人,“爆款”影片頻現(xiàn)。暑期檔票房已突破174億,時隔四年后重回“百億”級。然而,在高票房、高話題度背后,我們也看到熱門好萊塢大IP的失效,國產(chǎn)影片“現(xiàn)實主義”背后的安全策略,電影宣發(fā)運作的改變等等。從今天起,我們將陸續(xù)推出對暑期檔多角度的觀察和感受,與讀者討論,為行業(yè)助力。”


    (資料圖片僅供參考)

    今年的暑期檔很熱鬧,百余部新片上映,票房已超170億元。繼2019年之后,暑期檔再度回到“百億時代”。《消失的她》《封神第一部:朝歌風云》《八角籠中》《孤注一擲》等作品均獲得了高關注度、高話題度和高票房,市場的復蘇與繁榮態(tài)勢令人欣喜。

    但另一方面,整個暑期檔又是“失語”的。無論是對人性、對科技,還是對社會、對時代,這些電影都不約而同地選擇“避而不談”。或是把公眾早已熟知的事實投射到大銀幕上,或是把人們早已明白的道理用影像方式重述一遍。迄今為止,它們中的任何一部都沒有提供新鮮的觀念和價值。

    喧囂和繁華之下,當我們多年后回望這個欣欣向榮的暑期檔,或許會感到悵然若失——它們好像說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沒有說。

    高度依賴既有路徑的“失語”

    和國產(chǎn)電影的出彩與活躍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好萊塢電影在這個暑期檔的集體遇冷。6月30日上映的《奪寶奇兵5:命運轉盤》本是經(jīng)典電影IP的續(xù)作,卻幾乎被中國觀眾集體“遺忘”。它的尷尬遭遇也成為如今進口大片所處環(huán)境的一種隱喻。

    無論《碟中諜7》反復宣傳阿湯哥駕駛摩托從懸崖一躍而下的驚險場面,還是《變形金剛:超能勇士崛起》引入承載大家童年回憶的“猛獸俠”,無疑都是想告訴觀眾:我們是有“誠意”,有“新意”的。可在影院揭下面紗后,觀眾很快便發(fā)現(xiàn),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孤膽英雄拯救世界,正義終究戰(zhàn)勝邪惡,以及打不完的子彈、死不了的主角……

    不管是公路飆車、沙漠槍戰(zhàn),還是酷炫特效、壯觀場景,這些曾經(jīng)的賣點都不再能激發(fā)人們的興趣。劇情陳腐、人物扁平、審美疲勞,還想靠老套路留住觀眾的好萊塢電影,或許真到了該換換思路的時刻。

    抱殘守缺,死守著套路不放的還不止是好萊塢。《掃毒3:人在天涯》搬出了香港電影壓箱底的“兄弟情義”“無間臥底”“正邪難辨”等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萬能設定,把部分香港警匪片日落西山、暮氣沉沉的現(xiàn)狀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超能一家人》里則還是那些萬年不變的低俗笑料、荒謬邏輯、無腦段子,再次印證了“開心麻花”近些年來的不思進取、敷衍了事。《熱烈》的制作很用心,但在熱血、勵志的主題之外,整部電影的走向同樣極為套路,很難給觀眾帶來驚喜。

    最讓人大跌眼鏡的,還是集合了中西方動作片套路之大全的《巨齒鯊2:深淵》。就差把正反派的標簽直接貼在腦門上的奇葩人物,依靠“熊孩子”的惹是生非來推進更奇葩的劇情,依靠環(huán)保精神和“愛”就能馴服深海巨獸的奇葩設定,使得該片的套路甚至比不上幾十年前的《大白鯊》。真不知聲稱要學習怪獸電影拍攝手法的吳京老師,到底能從中學到什么?

    事實證明,對缺乏創(chuàng)新表達、高度依賴既有路徑的“失語”電影作品,今天的觀眾是不會買賬的,即使擠進再好的檔期,終究也只是徒勞。

    “現(xiàn)實主義”外衣下的“機會主義”

    暑期檔電影中的相當一部分則將鏡頭對準了現(xiàn)實題材,這當然是個可喜的現(xiàn)象。但細究之下,卻發(fā)現(xiàn)它們的創(chuàng)作路徑或許有些“怪異”。

    《我不是藥神》至今仍被視作現(xiàn)實主義電影創(chuàng)作的標桿,它的難能可貴之處在于,通過影像敘事,勇敢而深刻地揭示此前公眾尚未注意到的社會議題。可當下的一些電影,似乎找到了另一條“捷徑”——先從社交媒體中發(fā)現(xiàn)自帶話題和流量的熱點,然后在大銀幕上實現(xiàn)“情景再現(xiàn)”。

    比如,《八角籠中》的原型是因貧困生活環(huán)境而投身格斗的孩子,《消失的她》以泰國殺妻案為基底,強調兩性話題、女性互助,《孤注一擲》則聚焦網(wǎng)絡詐騙案件。

    值得注意的是,這些話題均在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酵已久。對創(chuàng)作者而言,不僅可以“即插即用”,還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不可預知的風險。因為他們已經(jīng)預先知道了主流觀念的大致走向,并且在劇情中還進行了刻意的迎合——比如,《消失的她》就非常“聰明”地加入了“討伐渣男”“戀愛腦不可取”“跨越階層的愛情要不得”等元素。

    這種創(chuàng)作路徑看似“討巧”,副作用卻相當明顯:邏輯難以自洽,主題也難以自圓其說。《八角籠中》主人公的思想轉變到底從何而來,局面為何會迎來反轉,影片沒有給出令人信服的解釋。《消失的她》從中段開始就基本失去了懸念,淪為“煽情+狗血”橋段的大集合——回過頭來看,所謂精巧的布局其實漏洞百出,根本經(jīng)不起一點兒推敲。

    同樣,《孤注一擲》后半段的許多轉折也來得生硬無比。比如,詐騙集團的小頭目竟然會因為“戀愛腦”舍命搭救被騙來的美女,反詐警官竟然是靠插在車窗上的小廣告獲得了寶貴的線索,一位教二進制的老師靈光乍現(xiàn)般從主角發(fā)來的照片中就領悟到他要傳遞的求救信號……

    這些情節(jié)之所以讓觀眾感到突兀、不自然,根本原因就在于創(chuàng)作者在創(chuàng)作之前就已經(jīng)根據(jù)所謂熱點預設了劇情的走向,強行要求整部電影向既定的計劃不斷靠攏——《八角籠中》必然為孩子“犧牲”,《消失的她》必然嚴懲渣男,《孤注一擲》必然一舉查獲境外詐騙集團。

    令人擔憂的是,這種投機取巧的創(chuàng)作方式并非個例。接下來的《學爸》關注教育焦慮,《我經(jīng)過風暴》關注家暴話題——它們都選擇了“安全”,但也讓創(chuàng)作的想象力嚴重受限。給熱點話題添加一點佐料,然后轉化為宣教紀錄片式電影的“機會主義”傾向會不會成為國產(chǎn)影視創(chuàng)作的新趨勢,是值得關注的。

    尋找“中國故事”的文化語境

    暑期檔令人眼前一亮的是《封神第一部》和《芭比》。前者十年磨一劍,展現(xiàn)出打造“中國指環(huán)王”的野心;后者以夢幻樂園映射現(xiàn)實社會,在女性主義的基礎上更進一步。看似“風馬牛不相及”,但兩部電影其實也牽涉到同一個問題:如何理解文藝創(chuàng)作與文化語境的關系?

    《封神第一部》取材于國人耳熟能詳?shù)摹斗馍裱萘x》,電影將較為復雜的中國神話體系簡化為善與惡的斗爭、少年英雄的成長經(jīng)歷,雖更為簡單明了,卻失去了幾分傳統(tǒng)文化的韻味。尤其是對殷壽的刻畫,像極了麥克白——被弒君的罪惡籠罩,被無盡的猜忌折磨,被欲望驅使,又被恐懼馴服。費翔老師不甚標準的普通話,配上“弒父”“殺子”等主題,總給人一種全體中國演員參演莎士比亞戲劇的既視感。

    而在熱議的女性話題之外,《芭比》更值得關注的是其非常濃厚的本土文化色彩——無論是對《2001:太空漫游》的致敬,對《教父》的調侃,還是對美泰公司“芭比現(xiàn)象”的討論,在好萊塢電影逐漸式微的大背景下,《芭比》給我們帶來的啟示是:深入挖掘自身獨特的文化資源,靈感就不會枯竭,作品就不會“失語”。

    回頭來看,《封神第一部》在特效制作、演員表現(xiàn)、審美風格等諸方面都受到肯定的基礎上,如果能更注重對本土文化的闡釋,或許會取得更好的效果。比如,如何用現(xiàn)代的眼光去重新看待《封神演義》里反復強調的“天命”?就此而言,想要打造屬于中國的史詩電影,要講好“中國故事”,最關鍵的問題從來就不在技術層面。

    熱熱鬧鬧的暑期檔終究會過去,我們關心的不應該只是漂亮的票房成績或可觀的上座人數(shù),還有這些電影作品究竟能為廣大觀眾留下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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