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毅小提琴獨奏音樂會：掌握這種分寸，需要三十年的光陰
小提琴和很多樂器不一樣，它是一種高度依賴演奏家經驗、技術、直覺的樂器，演奏分寸不僅關乎音準，也關乎表現力;作為樂隊首席，需要導引樂隊演奏的“能量”，需要傳導指揮的意念，他掌握的分寸，關乎演出的成敗優劣、集體的榮譽;作為藝術家，他需要知道音樂的二度創作不是刻板的謄寫，而是新的、不可復制的創造，多一分夸張，減一分保守，分寸是成就經典的關鍵。能拿捏住三種分寸的音樂家并不多，廣州交響樂團副團長、樂團首席張毅應該是其中一個。
11月3日，“歲月流金，致敬經典——張毅小提琴獨奏音樂會”是張毅首次與廣交共同舉辦獨奏音樂會，同時也是他用音樂為三十余年恒久不變的初心、砥礪前行的腳步作出的精彩記錄和再現。其中來自巴洛克、古典主義時期的作品都是張毅親自挑選的佳作。
開篇的《卡農》，音樂動機在不同樂器回旋反復，不見沉悶，反而愈加動聽。張毅和樂隊的演奏深沉動人、直抵心窩，音樂中的反復也仿如張毅和音樂、樂團的“燃情歲月”，時光大抵相似，但情感久而彌篤。維瓦爾第的小提琴協奏曲《春》，是膾炙人口的佳作。張毅的“春”充滿對話感，和樂隊成員的唱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充滿推挽的張力，值得一再玩味。
巴赫的《c小調雙簧管與小提琴協奏曲》(BWV.1060R)第一樂章的演繹是廣州交響樂團“團長+首席”的黃金組合。團長陳擎這樣形容這位共事近三十年的“老戰友”：“我這位老同學是典型的學習型人才。認識這么多年，他一直在專業道路上不斷精進?？梢哉f，當他坐在廣交首席的位置上，無論是在多么重要的演出場合，或者演出多么艱深的復雜作品，大家都會很放心。這就是有如‘定海神針’一樣的首席氣質和大將之風。”
這是筆者第一次聽兩位以獨奏的身份同臺演出。作為觀眾，我們無需文字的輔助，就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默契。盡管這只是一個樂章的演出，但巴赫的作品從來都不會吝惜對演奏者的考驗。張毅和陳擎兩位營造出的是一種具有深度整體性的音色，彼此在節奏的咬合、和弦的整齊、色彩的平衡感方面都極其優秀，用水乳交融來形容，至為貼切。
貝多芬的《F大調小提琴浪漫曲》，張毅曾經在潘德列茨基的指揮下演奏，在這場音樂會的演出，張毅用他獨特的視覺詮釋貝多芬的浪漫和深刻。值得一提的是，整個上半場的演出都是張毅以獨奏兼樂隊指揮，這種“復古”的演出方式所展現出的藝術效果，更具有一種室內樂的貼近性，張毅作為首席與樂隊的親密關系得到進一步佐證。
下半場莫扎特作品，有樂團常任指揮景煥的加盟，張毅作為獨奏家的身份得到更顯著的體現。張毅的獨奏和他作為樂隊首席的氣質高度一致，簡約深刻是對這種演奏非常精確的表述。帶有冥想色彩的第二樂章，是當晚最動人的瞬間。小提琴家梅紐因形容鋼琴家肯普夫的演奏是“能夠將人帶到另一個境域”。筆者深信，在聆聽張毅演奏莫扎特K.216號作品的過程中，不少觀眾都像筆者一樣，被音樂帶到一個光明、溫暖、充滿慰藉的時空。
在音樂會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全場響起經久不息的熱烈掌聲，觀眾幾無一人提前離開，大家將最誠摯的祝福獻給從藝三十余年、將最美好的年華獻給藝術，將職業生涯獻給廣州交響樂團的張毅。在樂聲與掌聲過后，回溯這位優秀演奏家三十余年的藝術人生，思想家、文學家胡適先生的話語浮現腦海：“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將個人的、有限的藝術生命，融入更廣袤、更深邃的歷史和音樂敘事，成就功業又不受功名掛礙，張毅的三十余年音樂人生，愈發青春，風華正茂。
